“那可是通商条约。”
“哎,谁不知道”瓜皮帽吧嗒两下烟嘴,深吸享受了一口,冒够了烟才出声:“那是要你们献宝贝呐!单单这个烟膏——喏…”
他用铜斗钵咚咚砸了几下桌角。
“可只肥了你们。”
他说。
“若要停战,可要饶点别的…你们倒怪会弄巧,”瓜皮帽眯起眼:“听说有铁物纺工了得,纱精细柔软…”
他讲起纺纱机来头头是道,好像亲眼见过一般,又给克里斯汀摆规矩,说真签署了通商条约,那么他们就立刻要将这门巧法学去。
克里斯汀嘴角勾的讽刺极了。
她虽然在流浪汉这‘小小’的问题上显出了某种不谙世事的天真,可论起商业,日日和帝国中奸滑程度仅次于政客的商人们打交道,自然清楚通商之后,他们会为这片土地带来什么。
不提烟膏。
首先会有巨量的、无法想象的布货涌入。这些货物将一瞬间击穿市场上所有中低档次的布价。
这个过程会非常迅速。
直到榨干纺织业最后一滴血液,直到连带着包括养殖等整条产业开始枯萎,直到他们用熊一样的舌头将这片土地反复犁上十来遍,那有别与纺车的真正织机才会由开设工厂的商人们带进来。
他们会雇佣当地的女工。
给最少的工资。
——这些人难道真以为,有了效率更高的机器,人就能变得更懒,干更少的活,拿更多的周薪
这只是‘首先’。
也只是关乎‘布’的小生意。
红鸢尾庄园曾住过各个行业的商人,而绅士们总是不吝在女士面前展示自己灵活的头脑。
克里斯汀本就打算借着通商之事,从伦敦订购一批货物的。
‘全局损失,军威大挫。亡国之由,基于此役。’
尤兰达默然。
她回想起某人讲过的那几场可笑的战斗,想他神色凝重,又带着无可奈何的倦色唉声叹气…
少女轻轻吐出两个地名。
“烧杀抢掠,淫辱妇女,尸骸遍野。”
她撩起额发,转头逼视那吞云吐雾的瓜皮帽。
“若非一败再败…”
瓜皮帽仿佛听见了天大的荒唐话,两条眉毛顶出个尖头指着帽檐上的绣线:“那是叛党!叛逆!于国无用的贼子、吾等恨不得生啖其肉!若非叛逆作乱,早该战而胜之,何至拖延数月!”
尤兰达怒极而后的叹息淹没在声声叫好中。
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,那曾熊熊燃烧、驱她远赴伦敦行愚蠢刺杀之事的烈焰,如今在这一声声叫好中竟‘嗤’一声灭了半边。
罗兰举着那根被他穿满了肉片的竹筷,在瓜皮帽鄙夷的目光中用牙撕着。
“烟膏不是好东西,帽子先生,我认为我的朋友讲的没错。”
别的都好说。
可提到烟膏,瓜皮帽立刻像被掐了脖子的尿泡,声音几乎尖成了一缕线:
“可不得乱说!此物丰魂健体,奋发精神!滋因滥用恶其名,怎可因噎废食”
罗兰听个大概,含糊点了两下头,转过来朝垂眸不语的尤兰达:
“你这同胞好像是个傻瓜。”
瓜皮帽大怒,拍案而起!
萝丝边叼着饼边从腰上摸出枪。
瓜皮帽大惊,乖巧入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