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当年锦依帝姬就是以舞姿曼妙而芳名远扬的。”君漾说起锦依时,语气里总是带着几分感慨。
“可是,我的年纪不小了,如果今年年底不入宫,下一次大选,就在三年后了,三年后,我十八岁,不小了。”舒婠试探着问道。
君漾曾经说过,为了不引人怀疑,他会在大选时把她排到名单上。
只是看他的意思,却不是这一次大选。
“陈王从各地采选良家子,选的就是十四到十八岁的女孩子,到时候你十八岁,正好赶上。”君漾毫不在意。
“说是这么说,但是……真正十八岁才入宫的,根本就没有几个啊。”舒婠还是觉得不妥。
君漾解释道:“我说过,我不做没把握的事。你现在这个样子,还不适合进宫,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,贸然入宫只会失败。”
“一切我自有安排,你就安心地跟着嬷嬷们学习吧。”
舒婠哑口无言。
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,她在茂城呆了三年,然后在元嘉五年入了宫。
于是,她就成了一群年轻的女孩子里面的异端,成了历年来少有的十八岁的良家子。
舒婠刚入宫时,君漾并没有让她做什么,即使她一直见不到陈王,不得圣宠,君漾也没有让她去争取,说是时机未到。
元嘉六年年初,舒婠才接到巫族的指令,说时机到了。
那是元嘉六年二月,她入宫已有四五月了,舒婠按着信中的指示,坐在妆台前,对着铜镜,像是这三年来每一次上妆一样,熟练地让她自己的容颜更接近那位帝姬。
待她仔细上好妆,又喝了两盅浮白醉,二月的夜里还是有几分冷意,她披上斗篷,就着半明的月色出了院门。
虽说惊蛰已过,早已是春日,但夜间寒气还是很重,舒婠拢了拢斗篷,遮住下巴,只露出一双眉眼——这是她和锦依帝姬最像的地方,舒婠顺着朱红的宫墙,拐了七八个弯,又沿着曲曲折折的回廊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前。
院门上的如意纹的门钹被擦拭得发亮,门槛上也没有灰尘,门没有上锁,舒婠伸手轻轻一推就“吱呀”地开了。
院子里的布置十分简朴,和这朱墙碧瓦的王宫格格不入,一座高楼孤零零地坐落在院子里,风穿堂而过,一地荒凉。
舒婠扫视四周,院子的西南一角有一株老树,枝节樛曲,苍藓鳞皴,她沉思片刻,便有了主意。
这时,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,有人来了。
舒婠面色一凝,飞快地攀上树干,坐在树杈上,斜倚着树枝,刚刚饮的两盅酒的酒效开始发挥,她的脸颊开始飘红,眼神也慢慢迷离起来,原先只是清秀的人现在平添几分媚色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溶溶月色下,一道玄色身影踱了进来。那人似乎发现有人闯入,径直往舒婠这边走过来,舒婠强忍住心里的不安,闭着眼装醉,待那人走到树下,舒婠才慢悠悠睁开眼,像是才发现他,偏过头含糊问道:“咦?你是谁?怎么会我的院子里来?”
那人看清她的眉眼后,眼中掠过一抹讶色。
似是故人来。
舒婠暗中观察他的反应,心如擂鼓,斗篷下的手攥得紧紧的,陈淮绪有片刻的失神,许久,才听见他开口,低笑一声,问道:“你的院子?这整个王宫都是孤的。你是哪个宫的?快下来,切莫伤到自己。”
舒婠闻言松了口气,醉醺醺笑道:“不要,我要看月亮。”
陈淮绪见她面色酡红,话语间透着憨气,心知她是喝醉了,于是温声劝道:“月亮,哪里都能看的,你下来看。”
“我不要,上面看,看得清楚。”舒婠打了个酒嗝,“你也上来啊!”
“孤要是上去,这树怕是要被压断,你且下来,孤带你去个地方,那儿才是看月亮的好去处。”陈淮绪难得的很有耐心。
“真的?”听到这句话后,少女的眸子亮晶晶的,“那我下来了,你可接好了,别让我摔了。”
陈淮绪还没反应过来,就瞧见树上一团雪色跳了下来,他慌忙接住,一时没稳住,向后踉跄了几步,他惊魂未定:“你小心些!”
话还未尽,猝不及防对上少女眼中的狡黠,瞬间明了。
“你这……”陈淮绪摇摇头,哭笑不得。
“带我去看月亮啊。”少女眨眨眼,笑得像只偷腥的猫。
浮白醉的清甜交杂着少女身上的馨香窜入陈淮绪鼻子里,煞是好闻。
月色半明半暗,渐渐躲进了云层,只有几点星子还在眨着,像是少女的亮晶晶的眼睛,又像是帝王跳得飞快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