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口大槐树晒下斑驳光影，几位扎鞋垫的妇女低头飞针走线，三四个孩童围着树干追逐打闹，笑声惊起枝桠间的麻雀。

秦峰骑着吱呀作响的二八大杠掠过，车轮碾过碎石路，扬起一片灰蒙蒙的尘雾。

“三儿！”

喊声穿透喧闹，秦峰猛捏车闸，金属摩擦声刺耳。

回头望见易春梅背着鼓囊囊的麻布包，两手各提着沉甸甸的网兜，红薯和一袋馒头在网眼中若隐若现。

“妈，都收拾妥当了？”

“赶紧的，别让你爸等着。”易春梅将网兜往他怀里塞。

秦峰把东西挂上车头，老旧的二八大杠不堪重负地发出呻吟。

刚蹬上脚踏板，车身便左摇右晃，他弓着背猛踩，车轮在土路上碾出歪歪扭扭的辙印。

二八大杠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重量。

秦峰又试了两次，逐渐控制方向，用力蹬着脚蹬子往县城的方向骑去。

“你慢些骑。”

“知道，你扶稳坐稳。”

暮色染红天际时，两人终于赶到县城人民医院。

秦峰提着东西，径直往医院大门口走去。

易春梅是第一次走进县城人民医院。

三层灰楼矗立眼前，雪白墙面在夕照下泛着冷光，与大队卫生所的土坯房判若云泥。

门诊大厅水磨石映着人影，穿白大褂的医护来去匆匆，空气中弥漫着来苏水与中药味，担架车的声响在走廊回荡。

她小心翼翼地跟在秦峰身后。

攥紧衣角，像是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，目光在推着输液架的病人和行色匆匆的医护间游移。

易春梅跟着儿子穿过旋转门，消毒水的气味猛地撞进鼻腔。

穿过走廊，两人拐进一间三人间的病房。

秦爱国此时仰躺在病床上，脸色灰白，嘴唇干裂。

易春梅进屋见到这一幕，手中东西啪嗒一声扔在了地上。

快步冲向秦爱国的病床，嚎哭道：“他爹……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！”

秦爱国被哭闹声吵醒，右眼皮直跳，“你快别嚎嚎了，我还没断气！”

话落，剧烈的咳嗽袭来，秦爱国用手捂嘴咳嗽几声，察觉到手掌心中，有几缕湿湿黏黏状的东西被他咳出。

待咳嗽逐渐平缓，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握成拳缩进被窝，用袖口轻轻擦去痕迹。

易春梅眼角的泪就没有干过，她怎么也不敢相信，陪了一辈子的人，说倒就倒了。

“爹，你怎么样了？”

秦峰上前，拿了一个枕头垫在秦父的背后。

扶着秦父坐直了身子。

接着，又倒了一杯温水，易春梅接过杯子，顺势将水杯送近秦爱国嘴边。

秦爱国喝完水，偏头看向秦峰，“你咋把你妈喊过来了？”

“妈想过来看看，顺便照顾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