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斯灼红着眼眶,将额头抵在周清兰苍老的掌心,轻声道:“我会的,奶奶。”
“这样就好,这样就好……”
周清兰缓缓闭上了眼睛,眼角一滴清泪滑落。
“老头子,阿华,我过来看你们了,你们放心,我给我们阿灼,又找了一个亲人。”
她最后仍然满足呢喃,重复道。
“我给我们阿灼,又找了一个亲人……”
嘀————
刺耳的一声响,心电图骤停。
然而窗外瓢泼大雨,电闪雷鸣,仍然未停。
这场春雨久旱逢甘霖,滋养了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人们,来日春暖花开,姹紫嫣红,又是好天气。
但是有人被困在了十八岁那年的夕阳下,也被困在了二十七岁那年的大雨里。
沈珠楹知道。
沈珠楹亲眼见证——
二零二五年三月七日十六时二十四分,大雨。
她最爱的少年,缺失了他人生中的第四块拼图。
周清兰的葬礼遵照她的遗嘱,办得很简单,只有她生前的三五好友过来吊唁。
傅珩受到的打击似乎要比傅斯灼大得多,他把自已关起来,几乎闭门不出。
傅斯灼仍然神色平淡,有条不紊地操持着这一切。
葬礼结束后,一切仿佛恢复了正常。
傅斯灼看上去也很正常。
但是沈珠楹有点害怕这种正常。
那天他送完过来吊唁的最后一批人,天已经黑了。
沈珠楹进去给他倒了一杯水,再出来的时候,傅斯灼倚坐在不远处的长亭内,黑衣黑裤,白绫飘荡,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。
太阳洒下最后一缕余晖。
沈珠楹鼻子一酸,又落下泪来。
“傅斯灼。”沈珠楹想也没想,跑过去抱住他,带着哭腔,说,“傅斯灼,你想哭就哭出来啊。”
“你要哭出来啊,傅斯灼。”
“珠珠。”傅斯灼长臂收紧,充满依恋地紧紧抱着她,摇了摇头,说,“我哭不出来,真的。”
“那傅斯灼……你要怎么办啊傅斯灼?”
沈珠楹只跟周清兰相处不到一年,现在都觉得自已心脏被紧紧揪着,很疼很疼。
那你要怎么办啊,傅斯灼?
她语气急得不行。
“别为我担心,珠珠。”傅斯灼轻揉她的后颈,语气缓慢又温柔,“你知道吗?奶奶曾经对我说,每个人都会死亡三次,只是死亡时间到来的长或短而已,我唯一要学会的,是接受。”
“那你学会了吗?傅斯灼。”
如果真的学会了,那么学费,是不是太过昂贵了。
傅斯灼沉默良久,摇了摇头,说:“没有。”
是他太愚钝了。
“沈珠楹。”他闭眼,脑袋搭在她的肩颈,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。
“没有,沈珠楹。”
你说,人到底要面对多少次死亡,才能在它面前保持体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