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像两次见面叶煊都太不正经，这个贴心的解围让秦觅有些措手不及，但只一瞬就很礼貌地握住了叶煊的手，“不太常见这个字，寓意很好。秦觅，你好。”顿了一下，“我也没想到，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你。”

“这种情况”四个字他仿佛特意强调一样，咬字略重。

闹了这一出，叶煊本来心里有点高兴，毕竟他得了便宜还能卖乖。可这下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，看样子人家并不是很领情，于是只好干巴巴笑了几声，“刚才真不好意思，我做事比较冲动，没想太多，不会给你惹麻烦吧？”

秦觅却是轻轻说了一句：“不要紧，我不在意。”

叶煊以为自己听错了，因为这语气实在温柔的有点不太像话。刚看向秦觅就听他有点尴尬地说：“我们还不能出去吗？她应该走远了。”

叶煊忙的打开门跨出去，还不忘回身伸手替秦觅压着门。

“谢谢。”秦觅客气地道谢，然后径直走到洗手池，整理自己的衬衣。

他穿着笔挺的灰色西裤，线脚很整齐，配一件简单的白衬衣，除了衣领在刚才的纠缠中稍微皱了点，从头到脚都干净整洁，挑不出一点毛病，的确是怎么看都舒服的那一款。

叶煊晃悠过去，“秦医生没什么话想说的？”

秦觅想都没想就开口，好像就在等叶煊先开口一样，“为什么不锁门？”

“啊？”叶煊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句，愣是被问懵了。一瞬后，他终于反应过来秦觅在说什么，反而觉得自己出的招人家压根没接，哑然失笑，抱着手臂往洗手池边一靠，“她没胆子推开门看。”

“万一呢？”秦觅锲而不舍。

“应该没有这个‘万一’。非礼勿视，这道理到底还是扎根在我们这些委婉民族心里的。虽然现在不像以前，但作为你的追求者，她除了这一层心理外，她还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实。尽管她心里已经认定这是事实，但是她会抗拒亲眼看到事实的呈现。”叶煊说着歪着嘴笑了一下，“毕竟推开门，她有很大的可能会看到，她喜欢的人正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啃的热火朝天。换谁都不想受这个刺激吧？不如不看，还能骗骗自己。不过最重要的是……”

作为差点“热火朝天”的主角，秦觅脸上不见丝毫尴尬，打断叶煊说：“你想在情敌面前耀武扬威，就不会锁门。你应该反而希望她推开门看，好一次性死了这条心。锁门，不符合当时的心理。”

没想到秦觅会说出这话，叶煊挑了一下眉，顿时忍不住开始作妖，单手往洗手池边一杵，盯着镜子里秦觅的脖子和衬衣下依稀露出来的锁骨说：“秦医生说的一点都对，锁门就露馅儿了。只不过那不叫耀武扬威，那叫……”刻意压低嗓音顿了顿，“宣示主权。”

秦觅对他的话不置可否，却是拉了拉衣领，说：“那不需要表演‘宣示主权’的时候，是不是稍微对我这个只见过两次的人，客气一点？”

叶煊一听就笑了出来，视线移回秦觅脸上，人也站直了，“开个玩笑，别在意。要不请你喝一杯赔个罪？”

秦觅脸上终于透出一点笑意，“你帮我解围，好像按道理应该我请你喝一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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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就近在酒吧里找地方一坐，秦觅要了一瓶冰岛，叶煊也跟着点了一瓶。点单的服务员差点没把白眼翻到后脑勺去，就这消费水平，要不是因为两位都是帅哥，她大概单都不想下。

“我请客，就喝这么点吗？”秦觅一边说一边拿起一瓶冰岛开了盖，正打算递给叶煊，便看见他用牙当开瓶器，咯一声，已经打开了。

叶煊抬头见秦觅握着冰岛，大白牙一露，拿着酒瓶上去一碰，“我请客，你不也只喝这么一点？”然后自己喝了一口，“平时和队里的人野惯了，秦医生不嫌弃吧？”

秦觅道：“不会，只是觉得你牙口好。”

叶煊：……

“两位帅哥，一起喝一杯？”一个女孩子端着一杯Vodka凑过来，挽救了尴尬的局面。

叶煊侧头一笑，“哥们儿今天喝的太杂了，再喝这个今晚得交代在这儿，要不这杯算我请你的？”

“那这个帅哥呢？”

“他不会喝酒，没看这啤酒都一口没动，硬被我拉来的。”叶煊丝毫不给秦觅说话机会，一指，“姑娘，那边那小开看你好一会儿了，你请他喝酒，他肯定乐成孙子！”

秦觅目睹他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，显然对酒吧的“规矩”轻车熟路，末了只说：“看来我打扰你了。”

叶煊回过味来，“今天局里聚会，我可不是一个人来这儿寻欢作乐的。倒是秦医生，不但一个人来，还被我撞到和女同志拉拉扯扯，啧啧，在旧社会是要被浸猪笼的。”

“她是我的病人。”秦觅说，“今晚的确是我约她见面，因为她说想自杀。”

要不是叶煊是个“见多识广”的刑警，这种灯红酒绿的欢乐场里乍然听到人用平淡的语气说完这句话，他肯定浑身起鸡皮疙瘩。

“你不是外科副主任吗？还管自杀？”叶煊又喝了一口啤酒。虽然上次只看过一眼，但以刑侦队副队长的名号打包票，没记错。

秦觅说：“我硕士双学位修的是心理学。”顿了一下，“最近打算读博，对……这方面比较有兴趣，所以跟着导师做一些研究，其中就包括做心理咨询师。”

叶煊了然，“那……那姑娘是哪儿没想开？”

“失恋。”秦觅说着看了一眼叶煊，“所以她并不是真的喜欢我，只是急于从一段失败的感情中挣脱出来，慌不择路，把我当作了救命稻草。”

“结束一段恋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新恋情。这姑娘思想觉悟够高的啊！只是骗你出来的手段稍微老套了点，真要自杀的人，一声不吭就上楼顶了。大晚上约你来沿江路，你也信？”叶煊又咕咚咕咚喝酒。

“虽然只是一条短信，但我不信的话，可能，就会变成一条人命。”

叶煊忽然定了定神，说：“我收回刚才的话。”

秦觅报以一笑，“警察和医生大概是世界上最擅长和生死打交道的人，别人这么说可能需要道歉，你应该不必。”顿了顿，“而且我的确不信。凭一条短信，我很难判断她当时的心理情况，所以我只能选择见面。”

叶煊没话找话说：“其实我一直挺好奇，心理学真这么玄乎？”

“你放心，心理咨询师没有读心术，和我聊天，你很安全。”

叶煊忍俊不禁说：“秦医生讲笑话的本领可以啊！”

秦觅却沉了沉眼眸，第一次拿起啤酒喝了一口，“人心是很复杂的，哪怕你现在坐在我面前，我也看不透你在想什么。”短暂停顿后继续说回主题，“她只是觉得我这样一个愿意倾听她、陪伴她的人，也挺好。仅此而已。”

叶煊还在想他说的“人心复杂”那句话，脱口而出：“没有啊，我不是你的病人，我也没失恋，但我也觉得你挺好的，我也很喜欢你啊。”

秦觅没说话，看了过来。

这一看，叶煊顿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，虽然这话本身没毛病，但那要看怎么去理解了。叶煊心里打鼓，想着怎么聊下去才不至于把天聊死。

秦觅不等叶煊说话，微不可闻笑了笑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啤酒瓶说：“叶副队很喜欢开这样的玩笑，也常把‘喜欢’挂在嘴上，可见是个外向型的人，很适合做朋友。”然后抬头看叶煊，“但真正的喜欢，是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的。”

他的语气和之前聊天一样，平稳，不轻不重，恰到好处的亲疏远近，让聊天变得愉快而又正常，但却是让叶煊这个聊天界奇才一时间哑口无言。

叶煊裤兜里的手机一震动，“不好意思，又是电话。”掏出来一看，果然是吴一用那小子，按掉。

“不接吗？”秦觅问。

“哦，同事催我过去喝酒。”叶煊把冰岛轻轻放在桌上，“所以可能要闪人了。”

“我也差不多，一起出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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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早的市局在今天这个阴天的气氛衬托下，显得格外肃穆、庄严。然而，神圣的形象很快就被一阵发动机轰鸣声和骂声毁灭地干干净净。

“这什么破早高峰，堵我半小时，遛鸟的老头儿坐的代步车都到了！我车位呢？局里的车位也这么紧张吗？一个挤着一个跟强迫症划的区域似的！门能打开吗？这要擦着碰着，同事之间不知道多尴尬！什么鬼东西谁他妈画的线这么招人烦！”

敢把所有人的心里话都骂出来的，整个市局，除了刑侦队的叶副支队长，再也没有第二个了。

叶煊一边骂一边把自己的雅马哈摩托车停好，不等他进刑侦队的门，全队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，今天黄色预警——叶副支队心情不好。

这位同志的喜怒哀乐倒还算好揣摩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只要他早上来的时候在骂街，那基本上这一上午都得承受他骂天骂地、看谁谁不顺眼的暴脾气。大家也都习惯了，只要不主动招惹，他也就是自己骂着玩，而且大多时候他骂的话都是“民意”，是以不少人对他的“晨骂”还颇为欣赏。只是不知道今天又是谁点了他这个炮仗。

好在今天有救星，叶煊刚一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骂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大浪费资源，人就被赵国龙叫走了。

不到一小时，人又跟阵风似的刮出来：“干活了！天河区分局送来个案子，现在等着出现场，三队跟我走一趟，拿上资料路上说。都给我动起来！其他人都别给我偷懒！”

“老大，仗义！”吴一用就在三队，能被钦点跟着出门，当然高兴。

“你他妈别烦我，闭麦！”叶煊显然气还没消。

“老大，这又是哪个不开眼的……”

“副队，我申请跟三队一起去。”周文追上来，“这个案子今早从分局送上来是我整理的，我们大队长说问你的意思。”

叶煊懒得多说，把手里的文件袋往她手里一甩，“女士坐前面，上车。”

开车的江北桥稳稳把车从市局的车位挪出来，“副队，去哪儿？”

“你他妈脖子上长得是个夜壶吗？去哪儿？去西天取经！”叶煊当然不会对男同志客气，果断开骂。

“湖畔名居，我设定好了，跟着导航走。”副驾上的周文给江北桥解了围，然后也不打开文件袋就说，“副队，我先简单说一下案件情况。”

叶煊没说话，掏出烟点了，又给窗开了缝，“说。”

“今日凌晨六点多天河区分局接到报案，湖畔名居小区十五幢四单元601户发现一具女尸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