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吓得跳了起来,看向那地上的人——
是之前船上住在隔壁的吴愿!
地上那人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,之前因为在船上被人打的脸上的淤青还未消除,看起来刚才旷予砸到他身上那一下可能有伤筋动骨。
吴愿看向旷予,似乎对于他是异瞳人的事实一点也不吃惊。
他将自己身上的包裹打开,拿出一件外衣,蹲下身帮他裹头上,遮住他的眼睛,便带他回了自己的住处。
伏在那人背上,旷予低声问他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。
吴愿笑了几声,又好像扯到了身上的伤口,倒吸了口凉气,轻声回答道——
你能从那挨着墙壁的小孔看我这边,又怎知这边没有能够看到你那边的小孔?
旷予默然。
吴愿出生于当地的香世家,他带着旷予回家,也并未向家人、家仆隐瞒他的身份,只吩咐大家人命关天,不可乱说话。
很快,城内便发布了旷予的通缉令。
吴愿府中虽是上下有议论之声,但都未敢把这事泄露出去。
吴愿让旷予避过这俩日的风头,也便于他为他将后面的路程安排好再动身。
没想到过了几日,城中的搜查愈发紧了,官兵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。
夜里,吴愿的房还亮着灯,房的塌上斜倚着睡着的旷予。
房内点了助眠的熏香。
有人叩响了房门。
吴愿起身去开门——是他的妹妹吴巧。
哥哥,我有事告诉你——
外面的风有点大,吴愿便拉着她进了房。
她瞥了一眼塌上安睡的旷予,神情有些迟疑,压低声音道——
哥哥可知道,现在城内各家各户,都在搜他?
吴愿点点头——自然是是知道的。
那哥哥可知道,若是从我们家中搜出了这孩子,上及父母,下及家仆,所有人都要担上藏匿逃犯的罪状?那告示上写得清楚明白,那可是满门抄斩.......
吴愿一怔,半晌才勉强回答道,把他藏在房的暗室中,想来......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。
吴巧比及吴愿小了三岁,但性子却十分刚烈坚韧,并不退让。
哥哥是真的不知道?我们府上这几十号人,保不齐有一天会为了自保将这事泄露出去,到那时,即使是掘地三尺,官差也要将他找出来。
吴愿沉默着没说话。
我知道哥哥重情义,可哥哥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拿整个府上的身家性命冒险?
.......
哥哥,可否听我一句——纵使是天大的恩情要报,却不能以这种方式。你已是仁至义尽,今晚就让人带他离开吧,保不齐明日官差便要上门了。
吴愿那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,那张温和清秀的面庞上难得笼上了一层阴郁。
她的话的确没错。
半夜,旷予一睡醒,便被吴愿领着,摸黑离开了住处。
吴巧巧本来领着两个护送旷予走的家仆到了房,却猛地发现那里谁都已经不在了。
外面正下着小雨,将两人包围在逃不出的阴冷中。
两人甚至没有找个地方躲雨,便一连走了两个时辰。天都大亮了,才在一处不知名的山中的一个茅草屋中休息了片刻。
那茅草屋想是山中猎户偶尔过夜之处,床榻、火炉倒是一应俱全,只是都蒙上了一层很厚的灰。
两人都冻得发抖,便找了那房屋一角堆着的木料生火,一边把衣裳烤干了。
吴愿找出包裹中的准备好的干粮,给两人补充体力,一边跟旷予解释他们将要走的路线。
旷予似懂非懂,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决定马上出发。
吴愿拿着一根树枝拨动着面前的炉火,说,再在那处待下去太危险了。
不论对于他们还是对于旷予都太过于危险了。
后面这句话吴愿没说出来。
要让一个无辜的小孩来承担这些事情可能会发生的后果,也未免也太残忍了.......
吃了点东西,烤干衣服,两人便出发了。
他们几乎都是绕着那能踏上康庄大道的山路走,因为那样才能避开人群。
他们爬上一座山,又翻下一座山,有时行走在野草及膝泥泞小道,有时穿行在密林中。
连着走了三天,两人脚底都起了不少水泡。
吴愿搂着旷予,问他是否觉得很累。
旷予摇摇头,没说话。
他的话越来越少了,大多时候都双眼放空着,不知在想什么。
根据吴愿估计,按他们的速度,必得要在这山上走上个两个月,才能由一处十分险恶山崖处通过,才能从那唯一没有布防的边境出去。
走险恶的山路自然是辛苦,可那一山之隔的平原上却有更多确定的危险在。
可即使如此,命运也没能放过他们。
他们在那险恶的山间行走了大半半个月,若是遇到猎户的茅屋,便住那屋内,没有便爬上树休息,以防半夜野兽近身,但就那树上也是不安全的,旷予之前便被树上的一条小蛇咬了一口,万幸的是那蛇并没有毒。
一天傍晚,两人找好了一处空的猎户的茅屋休息,吴愿便要去找一些野果解渴充饥。两人带的干粮虽足够,但山林中并不好找水源。
旷予坚持要和吴愿一同去,在后面慢步跟着。
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,旷予总是不愿再半步离开身边的人。
吴愿理解他,便也由着他跟上。
在这大半个月里,两人倒是尝遍了各种野果,知道哪种比较美味,哪种有毒。
吴愿下了一个短却陡的坡,找到了几株野果树,兜起衣摆盛着摘下的野果。
他摘了许多,直到那衣摆快要兜不住,才停下动作往回走。
他刚好走到那短而陡的斜坡上,衣摆里装的果子不小心掉出了几个,他下意识弯了腰想去捡,却脚下一滑,栽倒了一边的草丛中,顺着那另一边的陡坡滚了下去——